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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雙眼睛緊盯著面前的監視器,老陳拿起了桌上的茶杯。

旁邊的卡式爐上還煮著一壺水,瓷杯裡的茶湯呈現淡淡的金黃色,茶面上裊裊的升著白煙,然後散在空氣中。那是得了二獎的茶葉泡的,一斤好幾千塊,是老陳僅有的奢侈品,入口回甘風味無窮。

小心的喝了一口茶後,他連聲的嘀咕著:「有問題,一定有問題。」

老陳當年出任務時,給一顆流彈弄瘸了腿,是個因傷退職的警察。退休後,他也沒能好好享福,因為老伴沒有工作,一雙兒女又還在唸書階段,為了能繼續栽培他們,讓他們有更高的學歷,他應徵了一份公寓車庫管理員的工作。

車庫管理員一個月的薪水雖然微薄,加上因公受傷的撫恤金還有退休金,也夠一家人過日子了。

老陳唯一的嗜好是泡茶,一天起碼也要泡個兩壺以上,他喜歡一邊喝茶一邊觀看監視器。這個社區很平靜,監視器裡通常也沒什麼特別的事,就只有來往的行人走來走去。

不要說有趣了,根本就是枯燥乏味,跟當年槍林彈雨的警察生涯沒得比。

因為是車庫管理員,平常只有車子在他面前經過,車身上會貼公寓的停車證,老陳只要負責打開欄杆讓他們通過,駕駛人連車窗也很少放下,通常坐在車內跟他揮手示意而已。

一天下來,很少人能跟他搭得上話,這樣的生活,一開始老陳也不免覺得寂寞。

但後來老陳把看監視器想成在看連續劇,就像是那種可以演上好幾百集的鄉土劇,只是畫面上沒有聲音字幕罷了。這樣一來,查看監視器就不那麼無聊,再加上還能泡著最喜歡的茶,原本無聊的工作,反而讓他覺得很愜意。

這天下午,就在老陳像平常一樣,一邊泡著茶一邊看監視器時。他發現有個奇怪的男人,穿著一襲灰色及膝的風衣,站在大門口斜對面的大型垃圾箱旁邊。

自從實施垃圾不落地的政策後,每天只有在垃圾車來的時候,住戶們才能出來丟垃圾,現在離垃圾車來的時間還很久,所以那個大型垃圾箱現在是空的。

難道那男人是要偷扔垃圾嗎?可是他手上也沒有垃圾袋呀!

老陳試著往外頭看去,因為垃圾箱是放在一根電線桿的旁邊,被電線桿擋著,他沒辦法看到那個奇怪的人。但他想,那個人肯定能看到門口的情況,因為在監視器裡,那個奇怪的人不時伸著脖子向外探著,像是在等待什麼。

說那人奇怪,不僅僅是因為他探頭探腦的模樣,而是現在也才十月,天氣雖有些轉涼,但還不到要穿著及膝風衣的地步,就算警衛室裡頭有放冷氣,老陳也還穿著短袖呢,看著他那身打扮,老陳都覺得熱了起來。

他開始在看過的監視器影像裡,搜尋有關那男人的印象,可是卻找不到。

老陳向來對自己的記憶力頗為自豪,想當年他還是警察的時候,一個犯人的臉都不會忘記。既然他沒在監視器裡看過,那這個男人一定不是公寓的住戶。

老陳心想,那人把自己包得緊緊的,不像是等朋友,肯定是要做些什麼壞事吧?譬如說是暴露之類的。他在當警察的時候,就碰過不少暴露狂,那都是一些心理不正常的人,伺機暴露私處,靠著婦女驚嚇的反應來得到快感,這種人簡直不可原諒。

正當老陳還在慢慢推敲時,那個可疑的男子突然有了動作,他快步跑了出來,這讓老陳從警衛室就能看到他。

只見那男子迎上一個年輕的小姐,然後馬上敞開原本緊裹風衣。

小姐尖叫了一聲,劃破了原本寧靜的空間,將老陳的心弔得老高。秀氣的臉蛋看來很眼熟,是了,那女的他有印象,是這棟公寓裡頭的住戶沒錯,每天都能看到她在監視器裡進進出出的。

可惡的變態狂,如此囂張,光天化日之下,竟敢在老子的管區犯案!

老陳重重放下手上的茶杯,未喝完的茶水被這麼一放,潑了些出來,濺到老陳的手指上,雖然有些燙,但老陳像是沒感覺似的,甩也不甩一下。

他大罵了一聲:「幹!死變態!」拿起身旁的棍子就衝了出去。雖然因為瘸了的右腿,他只能一跛一跛的奔跑,比起當年的那雙快腿是狼狽的多,但老陳還是很快的就跑到變態男的身後。

看到那小姐掩著嘴,一臉驚嚇的模樣,老陳的怒火更旺了,被平靜生活隱藏許久的警察熱血,此刻被喚醒,正滾燙的燃燒著。

他掄起棍子,一棍又一棍,使勁的朝變態打下去,還一邊破口大罵:「死變態!年紀輕輕不學好,學人家溜鳥,敢做這種夭壽的事,就是欠打。」因為太過氣憤,老陳國語混著台語一股腦的都罵出來了。

別看老陳腳跛了,他的手勁還是很厲害,幾下棍子打得變態在地上滾來滾去,不停的唉唉叫。這時候的老陳,不再只是公寓內,一名默默無名的管理員,他手執正義,威風凜凜一如當年的英姿。

隨著那變態一邊滾著,有許多莫名的紙片,不斷從他的及膝風衣裡飄了出來,在空氣中盤旋了幾圈後落在地上,其中一兩張還被老陳採在腳底。

打得正順手的老陳,無暇去看腳邊那些奇怪的紙片,只是一心想教訓眼前這惱人的變態,但他的耳邊忽然傳來……

「陳伯!別打了!陳伯!拜託你別打了,他是我的男朋友,別打了!」那小姐大聲的嚷著。

聽到這句話,老陳呆住了,連忙止住正要打下去的棍子,老陳看著小姐心急的扶起倒在地上哀嚎的男子,老陳有點搞不清楚狀況,一臉疑惑的問:「他不是騷擾你的變態暴露狂嗎?」

小姐紅著臉解釋:「不是啦!他是要跟我求婚。」說著,她掀起那男子的風衣。

原來那男的在風衣的裡頭,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,上面只寫著黑色大大的三個字:嫁給我,而在風衣的內側,則貼了好多排彩色照片,一張一張,都是兩人甜蜜的合影,上面用白色的筆寫上日期和地點。

有些位置缺了幾張照片,想來,就是剛剛從風衣裡飄出來的那幾張。

看著小姐又是心疼又是歡喜的模樣,誤會一場的老陳只好搔搔頭,向無辜挨他打的男子道歉,他心想:「現在的年輕人求婚怎麼愛搞一些怪招?」自己當年向老伴求婚時,也不過送了一朵花而已,還不是讓老伴羞答答的點頭下嫁了。

「下次你要這樣求婚時,記得先跟我說一聲,免得我把你又當成變態。」老陳豪氣干雲的拍了拍那可憐男子的肩膀,對他交代著,「你跟我講的話,我說不定還能幫你呢。」。

對於老陳的熱情,男子回應一聲哀嚎,聽來很可憐很悲慘。

看來,是碰巧拍到傷處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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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涵思特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0) 人氣()